《閱微草堂筆記·虎神》“先母張太夫人”原文與翻譯 

先母張太夫人，嘗雇一張媼司炊，房山人也，居西山深處。先母張太夫人，曾雇了一位姓張的老太太做飯。她是房山人，住在西山深處。

言其鄉有貧極棄家覓食者，素未外出，行半日即迷路，她說她鄉里有個極窮的人離家外出去找活計，因為沒出過門，走了半天便迷了路。

石徑崎嶇，云陰晦暗，莫知所適，姑枯坐樹下，俟天晴辨南北。石路曲折崎嶇，云遮晦陰，不知往哪兒走。他就坐在一棵樹底下，等天亮了認清方向再說。

忽一人自林中出，三四人隨之，忽然一個人從林子里出來，三四個人跟隨著。

并猙獰偉岸，有異常人。心知非山靈即妖魅，度不能隱避，乃投身叩拜，泣訴所苦。這些人相貌猙獰、身材高大，和平常人不同，他知道這些人不是山神就是妖魅，估計已不能躲藏，就躬身下拜，哭著說了他的苦處。

其人惻然曰：“爾勿怖，不害汝也。我是虎神，今為諸虎配食料。待虎食人，爾收其衣物，足自活矣。”因引至一處。那人同情地說：“你不要害怕，我不會傷害你。我是虎神，今天來給老虎們分配吃的。等虎吃了人，你把人的衣物收起來，就可以養活自己了。”于是把他引到一個地方

嗷然長嘯，眾虎坌集。神虎高聲長嘯，眾虎從各處匯集到了一起。

其人舉手指揮，語啁哳不可辨。虎神抬手指揮，語聲特別，聽不懂。

俄俱散去，惟一虎留叢莽間。一會兒群虎散去，只有一只虎留下來伏在草叢里。

俄有荷擔度嶺者，虎躍起欲搏，忽辟易而退。不久有個挑擔子的人走過樹林，虎跳起來要吃他，可忽又避開退下。

少頃，一婦人至，乃搏食之。過一會兒又來了一個婦人，虎便捉住她吃了。

撿其衣帶，得數金，取以付之，虎神撿起婦人的衣物，里面有幾兩銀子，取了給他

且告曰：“虎不食人，惟食禽獸。其食人者，人而禽獸者耳。并且告訴他說：“虎不吃人，只吃禽獸。那些被吃的人，是人中的禽獸。

大抵人天良未泯者，其頂上必有靈光，虎見之即避。其天良澌滅者，靈光全息，與禽獸無異，虎乃得而食之。一般天良未泯的人，他的頭上一定有靈光，虎見了就避開了。那些喪盡天良的人，靈光全消失了，和禽獸沒什么差別，虎便抓來吃了。

頃前一男子，兇暴無人理，然攘奪所得，猶恤其寡嫂孤侄，使不饑寒。以是一念，靈光煜煜如彈丸，故虎不敢食。剛才那個男子，雖然兇暴沒有人性，但搶奪到東西，還用來撫恤他的寡嫂和孤侄，使他們不受寒挨餓。因此他的靈光瑩瑩像彈丸大小，虎便不敢吃。

后一婦人，棄其夫而私嫁，又虐其前妻之子，身無完膚，更盜后夫之金，以貽前夫之女，即懷中所攜是也。以是諸惡，靈光消盡，虎視之，非復人身，故為所啖。后來的那個婦人，拋棄丈夫私嫁，還虐待他丈夫前妻的孩子，打得他體無完膚。又偷后夫的錢給前夫的女兒，就是她懷中攜帶的那些銀子。因為這些罪惡，她的靈光消盡，虎所見的她不再是人身，所以就吃了她。

爾今得遇我，亦以善事繼母，輟妻子之食以養，頂上靈光高尺許。你今天能遇到我，也是因為你能很好地侍奉繼母，省下妻子的口糧來供養她，頭頂上的靈光有一尺多高，所以我叫虎來幫助你。

故我得而佑之，非以爾叩拜求哀也。勉修善業，當尚有后福。”因指示歸路，并不是因為你叩拜我求我的緣故。好好辦善事，還會有后福。”說完指示方向讓他回去。

越一日夜得至家。他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家。

張媼之父與是人為親串，故得其祥。張老太太的父親和這個人是親戚，所以知道這些事情。

時家奴之歸，有虐使其七歲孤侄者，聞張媼言，為之少戢。當時一個家奴的妻子虐待她七歲的孤侄，聽了張老太太的話，行為有些收斂。

圣人以神道設教，信有以夫。圣人通過神道來教化世人，確實是有道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