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閱微草堂筆記·申詡》“景州申謙居先生”原文與翻譯

景州申謙居先生，諱詡，姚安公癸巳同年也。景州人申謙居，名詡，是與我父親姚安公同在康熙五十二年中的舉人

天性和易，平生未嘗有忤色，而孤高特立，一介不取，有古狷者風。申先生天性溫和，一生沒有發過脾氣，但他孤高自賞，一塵不染，具有古君子之風。

衣必缊袍，食必粗糲。他穿的必是粗麻袍子，吃的必是粗茶淡飯。

偶門人饋祭肉，持至市中易豆腐，偶爾他的學生把祭祀用過的肉送給他，他卻把肉拿到市上去換豆腐。

曰：“非好茍異，實食之不慣也。”他說：“不是我好與眾不同，實在是我吃不慣這些東西。”

嘗從河間歲試歸，使童子控一驢。一次他從河間參加歲試歸來，叫小童牽著驢。

童子行倦，則使騎而自控。小童疲倦了，他就讓小童騎驢，自己牽著走。

薄暮遇雨，投宿破神祠中。天色將晚，又下起雨來，他們只好投宿在一所破廟里。

祠止一楹，中無一物，而地下蕪穢不可坐，乃摘板扉一扇，橫臥戶前。這座破廟里只一間房子，屋里什么也沒有，地面上污穢不堪。他摘下一扇門板，橫躺在門前。

夜半睡醒，聞祠中小聲曰：“欲出避公，公當戶不得出。”半夜醒來，他聽到廟里有人輕聲說：“我想出去回避您，可您在門口擋著，出不去。”

先生曰：“爾自在戶內，我自在戶外，兩不相害，何必避?”申謙居說：“你在屋里，我在屋外，互不影響，何必回避呢。”

久之，又小聲曰：“男女有別，公宜放我出。”呆了一會兒，又聽到屋內小聲說：“男女有別，還請您放我出去。”

先生曰：“戶內外即是別，出反無別。”轉身酣睡。申先生說：“一個在屋里，一個在屋外，已經是男女有別了，出來反而不方便。”說完又酣睡起來。

至曉，有村民見之，駭曰：“此中有狐，嘗出媚少年人，入祠輒被瓦礫擊。公何晏然也?”天亮后，村民發現申先生睡在這兒，吃驚地說：“這兒有狐仙，經常出來迷惑少年，進廟就會遭到磚頭瓦塊的襲擊。您為什么平安無事呢?”

后偶與姚安公言語及，掀髯笑曰：“乃有狐欲媚申謙居，亦大異事。”后來他偶然和姚安公談起這件事，笑道：“狐仙要迷我申謙居，可是一件大奇聞!”

姚安公戲曰：“狐雖媚盡天下人，亦斷不到此君。當是詭狀奇形，狐所未睹，不知是何怪物，故驚怖欲逃耳。”姚安公開玩笑說：“狐仙即便媚遍了天下人，也輪不到你申謙居。您這副詭狀奇形，狐仙恐怕沒有見過，弄不清你到底是什么怪物，所以被嚇得逃跑了。”

可想見先生之為人矣。由此可見申謙居先生的為人了。